4. [初學飛行者指南] – 第二章. 顛簸的初學飛行路 1
飛回北非赫爾加達Hurghada的路上，初學飛行時的那些影像不斷地在眼前閃過………。
第二章. 顛簸的初學飛行路
田媽媽家的媳婦
原本我是計畫去義大利唸書的。
雖然從小就似懂非懂地跟著哥哥收集飛機模型、研究大戰中的空戰故事；基本上，我不過和大部份的孩子一般，對飛行這種有點兒＂英雄主義＂的玩意兒充滿了崇拜和幻想；漸漸長大後，我的理智常會提醒自己，在這個只有從軍才可能飛行的國度裡，那些應該只是天空中不切實際的夢想罷了。
不過，我那總是全力以赴、不計代價的個性似乎早就有跡可循了。
我曾經因為差了八分， 遺憾地未能通過教育部的年度義大利文留學考試；
為此，我便開始有計畫地缺席了最後一學期所有的體育課，為的是多留校一年，以便可以隔年再考。以今日大學生的術語來說，當年我算是＂延畢＂的老前輩了。
在台灣學義大利文這種複雜又不普遍的拉丁系語言，當時若是不打鐵趁熱地一舉成功，畢業之後，一旦進了軍隊服義務兵役，是很快就會忘的乾乾淨淨的。
很遺憾的，人算不如天算。
雖然，一年後我如願地通過了義大利文留學考試，也在義務役退伍後用盡了所有可能的方法；這其中甚至包括了，懇請香港義大利聖方濟會的大神父替我出面關切。
很可惜地，礙於當時的政治環境，多次申請後，我卻始終沒能在香港義大利領事館拿到我的留學簽證。
等待的這段期間，家父數次地提起了鄰居田老太太的兒媳婦，令我有些困擾。
據說這位田老太太的兒子娶了一位華航的空姐。
才子佳人，令人稱羨，我有什麼好困擾的？
重點是，這位美麗的空姐最近在華航的內部考試中，順利地考進了飛行員的培訓班。
簡單地說，田媽媽的這位媳婦，很快就會由一位空姐變成一位飛行員了。
很諷刺地，上了年紀的老先生、老太太們，每天清早在社區公園裏的閒話家常，這下子竟然會變成了改變我生命方向的原動力。
＂你知道田媽媽的兒媳婦最近考上了華航的飛行員了嗎？＂
＂嗯，我知道，＂
我回答地有點兒無奈，當時我正為如何取得義大利留學簽證而苦惱著，
＂你知道田媽媽的兒媳婦原來是華航的空姐嗎？＂
家父似乎並不在意我的回答，
＂是的，我知道。＂
＂爸，這個星期您已經說過五次了＂，我嘀咕著輕聲提醒他，
＂真是不簡單呀，不簡單，不簡單，＂家父似乎沒有想要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
＂一個女孩子家，能夠考上飛行員，這真是令人敬佩啊，＂他繼續滔滔地說著，
＂噢！真是夠了，＂我看著天花板，心裡嘟囔地唸著，
申請義大利留學簽證已經夠令我挫折了，聽見有人能考上這種＂夢幻＂的工作，更著實地令我自嘆不如；不過老爸不斷地強調對方的性別，那才是讓我沮喪地想哭的關鍵。
別誤會我敢有性別歧視，因為從小我可是被一個支持＂極端女男平權主義＂的母親帶大的，舉凡只要是聽見有任何歧視女性的言行，我母親可總是會奮不顧身地嚴詞譴責的。這類的話題在我家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但是我也得承認在華人社會中長大的我，每次聽見家父提起這事，都對我那脆弱的男性自尊心產生很大的壓力。
唉，我就直說吧，雖然我不知道這位小姐是誰，但這段日子裡，她可真是讓我的心靈飽受創傷呀。
《田老太太的兒媳婦考上了飛行員》這個話題早就在餐桌上聊過了很多次了。
今晚，我的父親卻仍是興趣盎然地。
＂那種考試一定很不容易，＂家父繼續地說著，
＂是呀！我相信，＂我無奈地附和著，
＂那你要不要….＂他猶豫了一下，
＂那你要不要也去試試看，怎麼樣？＂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試探性的期待，
噢！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遲早會開口問我這個，一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問題，
＂我是文科學校畢業的，飛行員這種應該是理工科的工作，怎麼可能輪得到我。＂
＂更何況，我的英文也不夠好。＂我試著向他說明這件事的〈不可能性〉，
＂噢。你說的也是。＂他眼中帶著些掩不住的失望，結束了這個話題。
剛說完，我就開始後悔了。
因為我的回答正在淡淡地殺死我父親的希望；一個他多次鼓起勇氣，但卻從來沒說完的願望。
我愧疚地像是不小心殺了人一樣。
在這個尷尬的氣氛下，突然間，我似乎明暸父親的意思了。
這位在年輕時曾經在台灣海、陸軍數十萬人競爭考試中，以一個小兵的身分，極其難得地考取台灣空軍官校飛行班３５期的老先生；雖然很不幸地，他最後並沒有如願地通過飛行訓練，但是他對飛行的夢想並沒有消失啊。
他提起＂田老太太的兒媳婦＂，並不是為了要糟蹋我們爺兒倆自尋煩惱的中國男性自尊心；
反之，他是認為如果一個漂亮的空中小姐都能考上飛行員，那我的兒子有什麼不可以的。
當然，最後這一句是絕對不能讓我媽聽見的。
第二天，根據了電視上的廣告，我瞞著家人，硬著頭皮去了趟航空公司位於台北南京東路的總公司。
我只是想領表，並搞清楚這種考試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我自己來說，這代表我盡過力，至少這麼做也可以彌補些昨晚＂誤殺＂的罪惡感。
那位辦事小姐在聽見我的來意時的眼神，立刻就讓我對自己一廂情願的舉動有些後悔了。先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後，她才有點兒不情願地塞了給我一堆報名表格。
回家的路上我就清楚地明白了，這根本不是我的考試。
因為裡面除了多次的英語口試、筆試、體能、反應測驗及面試項目外，還有著一大堆我根本看不懂的考試項目。
還沒到家，我就已經大致地放棄這個念頭了。
很不幸地，連同早上領表這個錯誤，我又犯了一個及另一個。
我一直都是那種反對睡午覺的人。睡午覺是浪費時間。
因為我相信只要有陽光的時候，人就該是清醒的。
不知怎地，下午我竟然睡著了。
更糟糕的是，我竟然大意地把報名表格留在客廳桌上。
下午當我惺忪地睡醒之後，不巧看見我爸爸正在興奮地讀著我的報名表。
他那快樂的表情，像極了除夕夜剛拿到紅包的孩子。
＂噢！我的麻煩大了＂。我張著嘴、睜著大眼愣在那兒。
＂我可是自找的，這下子騎虎難下了＂。
我怎麼會忘了把那些報名表給扔了呢？
我用雙手捂著懊惱的臉，覺得自己像是個＂連續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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