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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初學飛行者指南] – 第七章. 回游的鮭魚 1

再次出發 

 

 

有了前次的教訓和經驗,這次出發時,我的心裏反而踏實多了。

上回的第一站賭城雷諾Reno,其實並不在我原始計劃航路上。

只是老赫爾強力推薦那兒的美味早餐,讓我特地繞了險路。

結果,在午後變天的山區裏,差點兒讓我掛在樹上了。

我不怪任何人。不這樣做過一次,我永遠不會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的。

事後想想,只要沒要了我的命,就算是我賺到的經驗吧。

 

起飛前,我以為這次他又會有什麼新點子了,沒想到赫爾卻只是淡淡地提醒我,

不必急,你北達科達州的同學們不會想看到你的松木盒子的 (棺材Pine Box - Coffin)

 

我怔了一下。

 

不是因為聽到這種觸霉頭的話,而是,這位在我眼中的愛爾蘭硬漢是很少會主動流露出對他人的關懷的。即使偶而有之,那也總是以令人不容易察覺的刻薄挖苦的方式表達。在他們的觀點裡,硬漢是不輕易流露情感的,對同性就更不容易了。

 

我上機前微笑地點了點頭表示我收到了,但心裏的感受卻是非常的強烈的。

 

今年初抵加州佛雷斯諾Fresno時,我只認識我的那位老花花公子飛行教師佛瑞茲Fritz。但是在機場待了幾星期後,我慢慢的發現機場裏的這位經理兼長工FBO (Fix Base Operator) 赫爾,人雖然嚴厲但是卻很誠實又充滿熱忱。

他的這句話,看穿了我急欲一雪前恥的魯莽,也殷切地叮嚀了我的安全。

 

赫爾絕對是支持人生就是得冒險開拓的。

這和儒家的"父母在,不遠遊"的態度大相逕庭。

北美洲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平原與山脈之間,從兩百多年前開始拓荒的年代開始,人就得在大自然環境與野獸和強梁土匪間搏鬥。

西方文明中強悍的積極與主動與我們的保守文化是有著極大的差異的。但在這個積極的人生觀裏面,赫爾還是不免俗地會擔心風險的,尤其是飛行這種事情尤其是面對一個不知危險又沒經驗的年輕人。

我常常覺得,他的愛爾蘭姓氏雖然是Mr. Loveless (直譯就是無愛”)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個Mr. Love more (博愛先生)

 

離開喜悅機場Sierra Sky Park後,一路頂著陽光向東北方爬升。首先要接觸的群山高度都在一萬三千呎到一萬四千呎之間,而我的飛機祇能最高爬到一萬一千呎左右。所以雖然在進入山區前,我就已經爬到一萬呎的高度了。但是我還是始終在高山群峰下的山谷中尋找出路。

最不利的是,我祇能以目視來保持和山谷的水平距離,因為在山谷中是收不到導航訊號的。

令我驚訝的是,今天的風和日麗,令落磯山脈中的壯麗風光更加地美不勝收,

把上回我對山區的恐懼竟然全一筆勾銷了。

我對造物主表現在大自然的神蹟與力量上,始終抱持著敬畏的態度。

我曾經在空中見過瞬息萬變的狂暴,也見識過如今天明媚平靜的祥和。每次見到這些壯麗的景觀,都讓我自覺是滄海一粟的渺小。

 

東鑽西鑽地終於出了狹窄的高山峽谷區,但卻仍收不到導航訊號。

我猜我的位置應該很接近內華達的法隆Fallon航管區了,所以索性先和海軍航空站的法隆區域航管Fallon Approach 連絡。

結果那位軍曹回答了我一堆又快又聽不懂的術語後,就不理我了。

我深怕會飛進軍用的管制區,所以趕緊翻出航圖比對並尋找法隆Fallon海軍航空基地。結果,等我發現基地位置時,它已經在我的正下方了。既然沒有人抗議,也沒見到有戰鬥機升空攔截,我決定閉上嘴,趕緊加速離開。

不久,我開始可以接收到導航訊號了。

很快地,我就找到了法隆Fallon 民用機場並順利地著陸。

 

我最近這一個禮拜出的毗漏和做的蠢事已經到了天理不容的地步了。

 

法隆Fallon 機場坐落於綿延百里的內華達山區乾漠中。

對準跑道準備降落前,只看得到一大片有著結晶岩白茫茫的荒漠大地上,對比分明地擺著一條長長的黑色跑道。

我不了解這個地區的風土文化,但是以眼前的這副景色來評估,如果要我在此地定居,那可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在法隆Fallon 只待了十幾分鐘,加滿油後我申請了飛行守望的目視飛行計劃繼續向東前進。

一路上經德比導航站Derby 和蘭德郡導航站Lander County 到哈瑞葉Harriet 機場。這段路上艷陽高照,天氣好極了,可惜的是,這段高原上,實在沒什麼景觀可言。

沿路完全是典型的內華達州地型的寫照;除了沒有人煙的棕黃荒漠之外就是高原上的山脈。

最令人難過的是,這種景象還一哩一哩地、一直沒完沒了地連綿到地平線的盡頭。

人煙少了,最重要的是,連沿航路上可供正常加油及迫降的機場都相對地少了。也因為到達下一個可提供加油的機場距離增加了許多,我這一段的飛行時間便被迫延長超過了三小時的安全底限。

事實上,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是我最大的安全限度;也就是說,無論我飛向何方,每三個半小時內一定要找到一個可加油的機場。若超過這個時間還找不著,那接下來就是隨時都有可能會因汽油用罄而墬毀。

這和我的油箱容量有直接的關聯;油箱容量雖是24加崙,但可用的油只有21,5加崙,因為其中的2.5加崙是不可使用的法定備用油。以我的希斯納Cessna – 150 使用美國大陸引擎公司的Continental O-200型、四汽缸、水平對臥、100匹馬力引擎來說,每小時最經濟的平均巡航耗油約5.5地身的航圖及機場索引都清楚2加侖。而這還不包括起飛及爬升階段的額外耗油呢。

飛行三小時後,眼看著油針一路往底線下滑落,好不容易盼到了目的地哈瑞葉Harriet機場出現在地平線上,這個無人管制的小機場可是我期待的下一個加油站。

結果用無線電呼叫當地的機場通用頻道UNICOM卻無人回答。

在無人提供地面跑道使用方向及風向、風速的情況下,我決定低飛通過跑道尋找地面風向袋的指示。

來回地低空飛過跑道兩次後,我確定了一件事;

這三流的鄉下機場沒有風向袋或任何指示裝置。

折騰了一陣子才安然著陸,結果還是降錯了方向。

 

在機坪停好了飛機後,我趕忙地在跑道旁找到了這機場裏唯一的一個公用電話向當地的飛行服務臺Flight Service Station (FSS) 報到,並取消守望飛行計劃,同時正要請求加油服務時,電話就斷線了。接著那個該死的電話就開始不停地吃錢,但卻再也撥不通了。

望著機坪上漫天的飛沙走石伴隨著偶爾滾過的沙漠俄國荊棘叢,我突然有種荒野大鏢客置身於西部片裏荒城的淒涼感。

 

我今天的飛行怎麼會結束在這偏遠的沙漠裏呢?”

從降落後,這個問題我就不斷地問了我自己好幾次了。

 

最糟的是,我發現加油機上掛著個故障的牌子。

 

隨身的航圖及機場索引都清楚地標示這是個可以加油的機場,但並不保證加油機不會故障。

我已經飛了近三小時了,油箱裏的油所剩不多。

與其卡在這不知名的荒漠中,我選擇立刻採取應變計劃。

攤開航圖,我需要一個可以立即加油的機場。正北方50浬正好有一個。

我僅存的油應該勉強可以飛得到那兒,但這也代表一來一往之間,我將額外多耗費近100海浬的路程。

 

 

由航圖上看來,哈瑞葉Harriet機場到傑克帕Jackpot只有50海浬的距離,它在我的航路以北,在一個我怎麼都不會去的區域裡。

但眼前方圓百浬內它是唯一可以加油的機場了。

我沒得選了。

以飛行來說,50海浬的距離並不算遠,但我一則擔心是否可以在燃油用罄前找到這個原本不在我飛行計畫中的傑克帕Jackpot 機場、二則我也不確定傑克帕Jackpot 機場在週六下午是否還有人在工作。

 

今天下午這麼背,希望不要再有意外出現才好。

 

帶著一個所剩不多的油箱和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路上不巧又遇上頂風,這50海浬的距離飛起來像500海浬一樣遠。原本只要30分鐘的航程結果飛了近50分鐘才到。

 

飛行真是個充滿驚奇的活動啊!

 

幸好,傑克帕Jackpot機場的位置很明顯。

在這一片叫人頭皮發麻,地禿草荒的內華達州大地上,出落地像是個沙漠中的綠洲。

太過急切地想找到機場加油,我一路竟然忘了開無線電。更荒唐的是,一見到跑道我就一股腦地降下去了。

 

傑克帕Jackpot 機場是一個無塔台管制的機場,原則上,這樣做倒無傷大雅,但是以目視飛行的安全考量來看,這樣做實在是太大意了。我很可能會和另一架同樣自以為是的進場飛機撞個正著呢。還好沒事發生。

 

話剛說完,當我找到加油站正交代加油時,一位白人老兄氣沖沖地跑來找我理論,劈頭就是一句你沒有無線電嗎你剛才差點兒就撞上我了

噢,糟了!我又闖禍了!

我真是那種不能做壞事的人,即使是無心的也一樣。

那位先生在瞭解了我的無線電有不特定斷訊的問題”(我也只能這樣說了….)後,接受了我的道歉。

有點兒窘。

 

覺得自己像個沒腦子的莽漢。

 

操作飛機時,是非常忌諱急躁的,而我正好是個全身上下沒有一吋不急躁的人。

我相信上帝正在利用飛機來教育我。

 

加油時,那位老先生慢條斯理地好像今天只準備做我一個人的生意似的。

我很急,我擔心待會兒航路上的天氣會變、我擔心因為加油而多繞路會影響我的預計行程、不過我也忘了我現在的位置是在一個鬼才知道的荒野機場裏,外加上一位想找個活人講話的加油老先生……..

 

你知道嗎? 年輕人,他徐徐地說著,

今天我們的士兵正努力地在科威特和伊拉克入侵者作戰,但你可知道當初是誰訓練這些伊拉克士兵的

一聽就知道這會是個扯不完的話題,但我還是耐著性子配合著他,因為油槍在他手上,

誰訓練他們的呢?我說,

他的加油槍好像流地特別地慢。

我們訓練他們的! 不知怎地,我幾乎可以猜到他會這樣說。

幾年前那些伊拉克士兵都是在這附近受訓的,我還記得他們常常到這兒來加油.……有一次……”

眼看快下午四點了,這附近山區已經開始密佈著積雲了,天氣要變了。

眼前這位加油老先生卻抓著我,大有遇上了忘年知己般的投機。我猜他大概不常遇上願意搭理他的人吧?

我急在心裏,但又不想傷了他的興致,只覺得今天要加滿這個24加崙的油箱怎麼會這麼慢?

他連遞給我加油的收據時都像是時間快停住了一般。

互道珍重後,一走出老先生的辦公室我便飛也似地衝回飛機上,推了油門就走。

天黑前我還得趕到猶他州呢。

 

 

 

待續…………2013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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